【深海与天空/20:00】枯色海/蓝白条
【企划文,幻花only】
全文4000+
非现代背景
//病人与画家的故事//
1.
“——今日的天气预报就到——滋滋——”
某幻反手关上了收音机,空气重新安寂下来,隔着玻璃窗隐隐能听到远处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他有些倦懒地伸了个懒腰,随意捋了把头顶乱糟糟的黑发,推开被子下了床。
壁炉里的柴火经过一夜还有所剩余,在木屋的角落安静地燃烧着,某幻踏着拖鞋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享受了几秒拂过脸侧的海风和清晨微薄的阳光,接着照常向外走去,穿过餐厅打开家门,准备去取信箱里的新邮件——他记得前些日子自己刚订购了一些鸡胸肉。
这一切都像某幻搬到这个小镇后的每一天那般随意而安稳地进行着——直到他遥遥地望见有一个高瘦的身影躺在离他不远的沙滩上,身上是暗淡的蓝白条纹。
不得不说,对于习惯于平静生活的某幻而言,在沙滩上捡到人这一事———简直比市面上绝大部分的小说故事还离谱。或者按照他一边扛着那位浑身沾满沙土,身体单薄到不可思议的青年,跨过苍白沙滩上稀疏的丛杂时所想那般:
如果真有这样的故事,那应该是一个渴望卷土重来的男主被一个世外高人捡走并指导,最后复仇什么的。
而不是一个病人被一个终日无所事事的画家捡到,更何况他们看起来似乎年龄相仿。
2.
某幻有点心梗地把穿着病/服的青年安置在了家中唯一的沙发上,并更加心梗地发现他正在发高烧。
“有点窒息的,哥们。”某幻恍惚地喃喃自语道,一瞬间以为是自己的艺术细胞变多了,捡到人这事其实完全是在做梦。
他在给警/局打电话和照顾好这位病人之间犹豫了一会儿,又看着对方毫无血色的脸于心不忍地选择了后者。
病服是完全不能穿了,上面湿哒哒的滚满了沙粒,某幻只能给青年随便擦了擦身子套了件自己的衣服。这青年似乎是被浪卷上来的,他昏到在离海太近的地方,晚间涨潮时的海水就足以把他冲走。某幻在昨天并未看到他,这说明他极有可能是在昨夜才来到岸边,而在之前,不知道在海中漂荡了多少时间。
卧室的衣橱里有套冬季用的被子,被某幻套了被套搬出来,给青年盖上,遮得严严实实。
“是要把汗捂出来吧?”没有照顾病人经验的画家自我怀疑道,又洗了条干净的毛巾搭在对方火烫的额头上,企图给青年降降温。
高烧一直持续不退,某幻忙活了半天干脆做起了饭,去邮箱取了鸡胸肉,又在水桶里捞了两条昨天傍晚钓的鱼,在厨房乒乒乓乓捣鼓起了鱼汤和鸡肉粥,在他印象里,这算是他勉强记得适合病人吃的食物了。
等到中午某幻做完了饭没多久,面色苍白的青年也便醒了,某幻有些愣神地看着对方在沙发上悠悠转醒,睁开一对色泽暗淡的棕色眼眸——竟像那沙滩旁错落的荒草。
青年看起来恍惚,嘴张开又闭上,许久才道了一个字:“花。”
“花?”画家有些疑惑道,什么花,这个字一时让他有些浮想联翩了,心中冒出了点灵感的苗头。
青年又摇摇头,很轻地皱了下眉,然后僵硬地抬手指了下喉咙。
某幻又愣了几秒,悟道:“要水?”
青年缓缓点了下头。
某幻便转身拿过桌边准备好的水,递到青年的没有血色的唇边,看着对方有些艰难地灌下那杯水,连带着喉结轻轻滚动着。
他垂下眸去,突然觉得这种视线有些冒犯。
亲力亲为地给对方又喂了汤粥,在午饭后,某幻终于在沉默的青年哪里听到了对方的名字——突如其来的:
“花少北。”
“什么?”收拾碗筷的某幻愣了一下。
“名字。”青年小声道。
“嗯……”某幻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尝试着友善地笑了笑,“我叫某幻,嗯,一个画家。”
青年也笑了笑,意外得明媚。
3.
惊险在某幻的生活中只是偶尔,平凡与安宁才是常态。自那日之后,名为花少北的青年就在画家的小木屋里住了下来,一直等到病好也没有离开。在这期间某幻也曾询问过他关于报/警和蓝白病/号/服的事情,但花少北只是拼命地摇头,并严肃地重复到他是来这里看花的。某幻并不了解这所谓的“花”究竟是何物——毕竟他的小木屋旁只有些毫不起眼的紫色小野花,但这并不妨碍他喜欢这个特殊的意象。
花少北有些不善言辞,字面意思。即使他们较为熟悉了,花少北讲话也常是几个字几个字蹦,像是好久没说话了,但他又像是一副可以无限伸展的画卷,唇齿间吐出花田与飞鸥的事迹,梦境一般。
某幻觉得花少北是他的缪斯,但他从不敢透露出这一点。
4.
病好后,某幻偶尔会带着花少北去垂钓。花少北穿着他的衣服,像一株高瘦的枯木,他们踏过小木屋门口的石阶,沿着白色的沙滩向前走去,脚下是零星的贝壳碎片和杂草,身后是油画般灰蓝的浪潮。
他们往前漫步一直到沙滩尽头的断崖,一路上拖鞋轻陷进白沙留下足迹。断崖的边际里海并不远,否则也无法垂钓,他们带着从木屋里拿的野餐垫铺到身旁展开,摆上做好的三明治和当地特产的果汁。
他们坐在海边相依着,花少北不会钓,某幻低声笑说他怕不是什么涉世未深的小少爷,一问三不知地跑到他这里蹭吃蹭喝。
花少北嘟囔道他一定是忘了,以前的花少北肯定知道怎么钓,他抬手握住某幻的手,认真地说道:“这次……这次我一定会记住的,我肯定不会忘了。”
“花少北……花少北不会再忘记了。”
他眼睛里映着穿透云雾的天光,紧紧望着某幻,生生让他的心跳漏了两拍。
5.
某幻认为花少北长得是极好的。
虽然有些过于苍白和消受了,但某幻觉得这是没养好的问题,他目前的乐趣之一就是每天变着法子给花少北准备饭菜,像是给挑剔的小动物喂食。
当然,这位画家也没忘记过自己的老本行——花少北是他的缪斯这句话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花少北给他在这段蓝白时光里带来的灵感远超于他过去在这个小镇里的6年,当时他作为一个年轻而迷茫的少年来到这里,在远离小镇其他人的地方打造了属于自己的幻想堡垒,百般无聊地画着千篇一律的海,而现在,灵感的花在他身边盛开,让他不再孤独。
当某幻作画时,花少北就坐在木屋门口的石阶上,向两边敞开的老旧木门在海风中发出吱吱的声响,他套着白色的短袖,双手向两侧撑着,比风还轻柔,描述着他看到的蓝色花海,还有遍地的云。
某幻就把这些都画下来,铺满整张画布,他也想画花少北,把他画在花海之中,花少北听闻摇摇头,说还有个人。“是谁?”某幻呆呆地举着画笔,身上挂着沾了颜料的暗黄围裙。
花少北又笑,眉眼弯弯:“你。”
“蓝头发的你。”
“蓝头发的我?”某幻低下头,心止不住地疯狂跳动。
花少北很隆重地点点头,从门外跑进来细细观察某幻的调色板,接着突然眼前一亮:“这种!你的是这种!”他又笑着指了指另一边,“我的头发是这种蓝。”
“花海,是我们混起来的颜色。”
某幻像是完全呆住了,血液敲击着耳膜,这些浪漫色彩的东西,总是让画家极为敏感——真是太像情话了啊,他忍不住脸颊发烫。
6.
他们在一起度过了太多太多美好的时刻,不论是叫哪个时期的某幻来说,都是如此。
他们大多数时候都待在一起,某幻做饭,花少北看他以前的画作和少有的诗集,一些某幻不让他看的也被找出来了——都是一些略微中二的雄心壮志。
他们一起作画写诗,灵感碰撞着;某幻偶尔也去遥远的小镇上购物,买些必需品,花少北就管着属于他们的家;木屋的年头长了,有时也会掉漆,变得灰蒙蒙的露出里头的陈木,于是某幻和花少北就拎着大桶的白色油漆,搭着梯子刷漆;他们逐渐开始睡在一起,客厅的沙发重新变得空荡,卧室摆了两人用的枕头,薄被的另一边永远温热。
仲夏夜那天晚上,餐桌上摆着出锅的菜肴,他们在狭窄破旧的木屋里跳舞,听着收音机里不知是哪个时代的意大利歌曲,旋转摇曳着,像幻想里的花。花少北笑得欣喜,道我们的周围有好多蝴蝶。某幻喃喃称是,只顾盯着他的眼睛,在一瞬间竟想吻他。
7.
但是平静日子过得总是很快,没过多久的一天傍晚,某幻意外地收到了警/方打来的电话:
“喂,您好,请问是某幻先生吗?”
“是,请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啊,是这样的,前段时间本地医院有一位病人跳/海出逃,最近一次出现是在您所在的镇上,据我们所知,您是居住处最接近海边的住户了,请问您有见过一个身高一米八左右较为消受的男子吗?——他的身上应该穿有蓝白的病号服。”
“不……我没有见过这个人。”
与警察沟通完,某幻的背后一阵冰凉,短袖已经全被冷汗浸湿了。他挂了电话,向客厅里正在看报纸的花少北走去,花少北正有些心不在焉地读着报纸上的头条,某幻随意飘了一眼,看到上面用血红的字体写着“精/神/疾/病”“红外线”什么的,他没有多想,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对面的青年上。
“花绕北,”某幻没忍住蹙了下眉,“你……你知道有人在找你吗?”
花少北闻言猛地抬起头来,脸上带着一副有些复杂的表情:“有人来找你了?”
“警/局。”某幻犹豫了一下道。他知道花少北是从不知道哪里飘来的,也知道他估计是住院的病人,但是看花少北这样以为没什么大碍……只是现在看来,好像也未必是这样。
花少北怔了几秒,把那张报纸折叠起来放到一旁,这才低声说道:“没事……不是特别重要,你可以放心。”
这场对话于是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8.
日子照常过着,但某幻又总觉得有些什么东西在暗处波涛汹涌着,像是一个蠢蠢欲动的巨浪,要把他生活中美好的一切都卷席而去。
花少北仍配他作画写诗,帮他钓鱼切菜,某幻欣慰着身边人仍在,这给他了十足的底气,来面对所有将来的骇浪。
但是一切来得太措手不及了。
生活从不给人作准备的机会。
在某幻又一次出门采购的早晨里,花少北失踪了,在某幻的画架上放了一张撕下来的报纸。
某幻颤抖着手打开那张报纸,接着看到了顶上的一横红字:“医院红外线装置失效,精/神/疾/病/患/者连夜逃出未被找到”
翻过面来,歪歪扭扭画着一朵小花,甚至没留一个字。
9.
某幻觉得自己要崩溃了,一位年轻的有点尖下巴的警/官来到了他的木屋,向他询问关于花少北的事情,而某幻甚至都没有报过警。他轻轻闭了下眼,听着年轻警/官说病人已经向警/局自首,而除他外的其他警/官会把病人带走,并听从对方父母的安排把他转送去大城市的精/神/病/院。
某幻恍惚着,他甚至不知道花少北跑到了哪里去给警局打了电话,他想哭,又忍不住怪异地笑,怪不得,怪不得他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花海,怪不得他记不住事,怪不得他苍白消瘦得招人疼,原来是他生病了……
但是……为什么不说呢?某幻笑得无力。
年轻警/官似是有些惊讶于他对患/者的看重,拍拍他的肩道他还是能见着对方的,毕竟会警/局的路只有门口断崖对岸的一条,某幻能和他的朋友告个别。
某幻又喃喃问道,他知不知道花少北要被送去哪。警/官无奈地摇摇头。
门外海风吹着,木屋里的两人各怀心事得相顾无言着,许久,遥远处突然传来警/笛的声音,某幻怔了一瞬,接着猛地冲出门外。
某幻在沙滩上踉踉跄跄地跑着,他的一只鞋掉了,脚被粗糙的沙砾磨破,苍白沙滩上的棕黄荒草密集地扫过他的小腿,督促一般,他冲到海边,天边已经起了一抹鱼肚白,他好像遥遥能望见海对面的山路上,被雾气笼罩着的地方,花少北被束着双手坐在轮椅上,背后是面色严肃的警官,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面色平静地微微转过头来,隔着一片海看向他。
“花少北————!”某幻突然大喊起来,往日只会低声细语地笑着的文雅画家,这时竟嘶哑着嗓音溃不成军地,呼唤着自己平生第一个爱过的人,黑发被海风吹得凌乱,拍打在耳畔好像未出口的情话。
花少北还在看着他,遥遥的,眼神里带着专注,警/车的笛鸣在远方响着,跟某幻像是隔了一个世界,他死死盯着远方的花少北,直到对方被押着推进警/车里,被反着光的车窗挡住,直到警/车启动,沿着山路驶出某幻的视野。
花少北在某幻君的世界里消失了。
没有留下电话,地址,任何的联系方式,只是那样走了,半自愿的,从某幻的世界里离开了,好像只是一个过客,一段迟早会被遗忘的记忆,一片虚无的蓝色花海和未完的画。
甚至是欲言又止的爱意。
某幻趔趄地回到木屋里,年轻警官已经离开了,他像是恍惚了,耳旁又回荡起以往花少北说过的话,腼腆的笑,他好像还能看到花少北坐在做工粗糙的石阶上,笑着,描述那片摇晃的花海,“精神疾病也会传染吗?”他突然自言自语着笑道,接着踢掉脚上仅剩的那只鞋,一瘸一拐地在石阶的另一边坐下了,双手撑着两侧沾灰的地板。
他怔怔地望着那片灰蓝的,黯淡的海,恍惚间,他好像也看到了那片由两种蓝组成的花海,在风中轻轻摇曳着,像是不知名的舞蹈,旋转着,一直往天边延伸而去,消失在海平线。而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静静地看着。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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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开放式结局!!不是be!!!
顺便推销一下我们走马观花指挥部:@走马观花指挥部
以及自己的上一篇企划文↓(摇尾巴.JPG
PS:文名是因为没想好到底叫哪个,就都放上来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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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某幻应该意识到一点,当一个人在沙滩上捡到一个年龄相仿的人时,他们产生的可能是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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